嘿德昌人,听说过ldquo赶虫会
我的老母亲今年八十一岁,头不昏眼不花,记性还特别的好,最喜欢有人和她摆龙门阵。母亲没有读过书,也没有出过远门,龙门阵的内容无非都是些德昌的旧人旧事,故土风物。母亲总是反反复复,津津乐道着她的故事,我也乐此不疲的听她讲,越听越有味道。 说是她小的时候,大概只有四、五岁吧,她的八爹甚是疼爱她。那一年去赶“虫会”,回来的时候就给她买了一对金豌豆儿的耳环。这可把她高兴昏了,戴起金耳环就去灯草田头打玩,哦嚯!一只金耳环不见了!回家就吃了一顿“条子面”,遭打安逸咯! 故事又说到另外一件事情,说的是有一个落单的“虫儿客”,是雅安那边的。一个人走到巴洞街的场当头就病死在路边了,好心的人就铲了些草皮泥巴把他盖住。说来也怪,这个土堆堆就一天一天的长大,把整条路都阻断了。当地人都说,这个“虫儿客”死得其所,选了块吉地,他的后人肯定会大富大贵。过了几年,果然有人背了满满一搭裢的银子来谢这块土地的主人家。因为害怕主人家喊迁坟,不敢与主人家见面,把银子放在神龛上就走了。主人家只听见几声“谢咯!谢咯!”巴洞街的人把这座坟墓叫“飞蛾儿坟”。七十来年了!晓得还在不在喔! 在前面的故事中,提到了“虫会”、“虫儿客”,我在收集德昌儿歌童谣的时候也发现了两句:“虫儿客,你的虫儿卖不得,虫儿哥,你的虫儿光壳壳”。我就问老母亲关于虫儿客和虫会的事情,老母也说得不是完全的明白。这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。我查阅过清代逸士曾曰唯著述的《德昌所志略》。关于“虫会”有这样的记载:“每年谷雨前后,嘉、雅、眉各属商民,齐至德昌贸易。所之男、妇、大小入虫园摘捡。市满山盈,络绎不绝,为建昌之第一大会”。我还在互联网上找到过一篇《峨眉虫儿客杂记》,后还请教过几位老人家,多方厘清,德昌虫会和虫儿客的故事脉络才逐渐清晰起来。 一千多年以前,中国人就利用蜡芥虫的分泌物,制作虫白蜡。虫白蜡有很高的药用价值,广泛应用于医药和工业等领域,在国际上有很高的知名度。白蜡制成蜡烛,燃烧起来没有烟,没有气味,天然环保,堪称蜡中极品。明清两代的皇宫用蜡都是我们四川进贡的,可以说是四川的蜡点亮了皇帝的灯。沾上皇气的白蜡,自然也就身价百倍。 在解放以前,四川的乐山、雅安地区就是中国的白蜡主产区。而且生产规模还很大,在过去的数百年中,一度成为地方的产业支柱,富裕着一方百姓。 每年谷雨之后,蜡农就把包着蜡芥种虫的稻草包挂在白蜡树上,为了防止虫儿们逃跑,就在蜡树的根部涂上生石灰。虫儿们就在白蜡树上繁殖出数以亿计的蜡虫。到了八月底,蜡树的枝条上就裹满了厚厚的虫白蜡。 在整个白蜡产业链中,蜡虫是不可缺少的一环,由于气侯的原因,蜡虫在乐山、雅安这些地方是过不了冬的,所以所需蜡虫就要到我们德昌、会理甚至云南的一些地方购卖。在每年的谷雨之前,那些产蜡大户和蜡虫客商都要组织青壮的挑夫来到德昌赶虫会,买蜡虫,这些人就被称为的“虫儿客”。 产蜡区和产虫区相隔数百公里,虽说是丝路故道,却也崎岖难行,通信不便,匪盗猖獗,再加上毒虫猛兽,山岚瘴气,虫儿客们的差旅苦不堪言。一般各个大户商号都有自己的关系网络,沿途的关津渡口也就不找麻烦,就连那些座山冈,把水口的盗匪都不敢打虫儿客的主意。德昌自古以来就是一块富庶之地,湿热的气候最适宜白蜡树和枞树(也叫女贞树)的生长,这些树有野生的,也有有家种的,这两种树都是蜡虫的宿生树。所以德昌是离蜡区最近的虫区,运输成本要相对低一些。来我们德昌赶虫会的大多是雅安一带的虫儿客,据说都是“袍哥会拿了言语的”。 说到这里,有的看官或读者就不禁会问:你们德昌县有蜡树,又有蜡虫,为啥子就不直接生产虫白蜡喃?对此,老人们是这样说的:德昌也产蜡,只是蜡结得不好,零零星星的,不成规气候,还不如卖虫儿来钱快些。 每年惊蛰过后,德昌种枞树养蜡虫的人户都要去找“蜡虫师傅”购买一种神秘的药膏,拿到枞树园中,分散的涂抹在枞树的结疤上,借以吸引或者是刺激蜡虫结茧产卵。如果不抹药膏的话,茧就结得又小又稀疏,这就是所说的“点蜡”。 到了谷雨时节,光秃的枝条上就结满了比豌豆大一点点虫茧。茧壳里面就是细细的虫砂(虫卵)。至此,热闹繁忙的德昌虫会就拉开了大幕。 德昌虫会是从谷雨这天开始的,一直持续十多天。各商号的虫儿客,少则数十人,多则百人,一律穿着长不过膝的粗布对襟褂的火汗褟,不同商号的服装颜色不同,用于区分识别。这些虫客挑着盐巴,布匹等紧缺商品,纷至沓来。 德昌的商号和蜡虫大户都与各自的老主顾对接洽谈,也有其他门类商贩带着各种各样的商品涌入德昌。四乡八里的乡民、彝人,甚至是周边县乡的人们都带着白蜡、红糖等地方特产,来到德昌城赶虫会。虫儿客就把所带的布匹、盐巴等物变现买虫,人们各取所需。场面十分热闹。然而真正虫儿交易是在晚上进行的,茨达,巴洞、宽裕这一带就是德昌蜡虫的主要产地。虫客虫农都是多年的老主顾。白天的时候,虫农就把虫茧下树,用揉软的谷草小心翼翼把七八个虫茧裹成一个一个的小草把儿,一来是保护虫茧不破,二来是方便蜡农挂虫。夜幕降临的时候,双方按质论价,互不相欺。生意谈拢之后,数十个草把儿装一个布袋,数十个布袋装一蔑箱,布袋之间还要用竹蔑隔挡,避免挤压摇晃,又通风透气。两箱为一挑,趁着天气凉爽,装好一挑就走一挑,虫儿客们就你追我赶的挑着百十斤的担子,踏上了回家的路。 虫砂是很金贵的东西,既怕热又怕雨,孵化期还很短。一路上都要检查、摊凉,温度过高还要喷少许的冷茶水降温,每个虫儿客都熟知蜡虫的习性,天不亮就匆匆上路,气温高就停下来,躲荫凉,太阳下山后又接着跑。有的时候,虫儿不等人,就要日夜兼程。沿途每隔六十余里都有专为虫客开设的客栈,供虫儿客食宿和摊晾虫儿。每一个客栈都有挑“短脚”的在迎候着虫客。见虫客到来就迎上前去询问商谈,有的虫客因体力不支,又忙着赶时间,就只好雇用“短脚”,虫客认可之后,就说:“肩膀”,短脚就会意的侧过肩膀,虫客借着蜡木扁担的弹力,轻轻一抛,整个虫担子就稳稳当当落在“短脚”的肩头,一抛一接,尽显默契。几个老虫儿客都津津乐道着这个动作。 天生万物,各有造化。小小蜡虫把天道自然的法则,演绎得淋漓尽致。沧海桑田,天堑通途,兴盛数百年的虫会,被现代文明的浪潮淹没,无声无息。而勤劳的四川人的没有停下脚步,正在铿锵有力的走向世界的各个地方,谋求生活的希望。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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